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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考古水墨作品创作随笔--《双联同心》与一件出土文物的故事

2022-12-12 17:35:54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赵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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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执毛笔为生的画家,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研究出土文物和天文考古学,似乎有点跨界太远,但将考古与水墨融合进创作,却成了我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同时,我也希望我的分享,能让更多人体会到我们与远古华夏先民之间应该在精神上建立起的连接,这不仅对当下具有现实意义,同时,还会深远的影响我们对过去与未来的理解。

  在新石器时代到来之前,人类在几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的岁月中都在挨饿,靠采集与打猎为生,经常会死于天灾与意外。第四季晚更新世冰期结束,既距今四万年前,人类才脱离苦苦挣扎在生死线的自生自灭,走向了文明。

  在郑州的大河村遗址博物馆里,陈列着一些仰韶文化时期彩陶,这些陶器在今天的人看来不足为奇,但在5300多年前,在那个一切都要向自然中去求取的时代,却显得弥足珍贵。仰韶文化来自火与土,更来自于华夏先民从完全受自然支配进入到能通过种植培育粮食自给自足,进而通过烧制陶器储存食物,积累更多的财富,以营建村庄,形成氏族,部落乃至早期国家的历史转折期。

  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彩陶类型近些年来有了越来越细的划分,总体而言以实用器为主,用于家族聚餐使用的大型盆,罐之类也非常常见,唯独有一个彩陶双连壶,小巧朴素,有两个近代温酒壶大小的小壶连接而成,简单的横竖斜线装饰,似乎看不出来有多么不寻常。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壶,自上世纪70年代出土后,再未出现同一类型的器物,而在它出土后的相当长时间里,郑州市博物馆组织的考古发掘队也并未发现这是两个可以连接在一起的壶,直到严文明先生经过比对其碎片的造型才发现这是一个可以合体的器物。

  彩陶双连壶在考古学界有其独一无二的特殊性,但也仅仅是作为一个文物陈列在博物馆,多年来,和大多数参观博物馆的游客一样,我并不记得它的存在,但当我开始考古水墨创作后,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器物。

  近些年来的考古发现,证实了5000多年前华夏大地上是一个万国时代,那个时候的先民拥有远超我们想象的更高的生存智慧,而从伏羲氏,燧人氏到神农氏,从黄帝到尧舜禹,这些神话传说中的人,极有可能是一段真实存在的历史。

  从氏族到国家,从多元文明的萌芽,到最终形成了中央王朝夏商周,这段5000年前的文明密码就隐藏在我们的脚下。无论是源于山西的尧舜,还是发轫于嵩山的大夏,还有来自太行山以北的商族先祖,他们最终都聚集在黄河中下游--今天,山西,河南所在的这一片土地,建立了最早的王国,传承了基于河图洛书形成的易学渊薮,以极高的智慧,造就了世界上最卓越的古老民族。

  前后绵延迭代长达3300年的郑州大河村遗址,既有仰韶文化类型彩陶,也有东夷大汶口文化彩陶,这说明,5300多年前,山东泰安与河南郑州的远古邦国之间已经有了往来,两大集团的联盟或战争,很有可能促进了彼此文明的发展,而双联壶,无论它的独特性,还是抽象线条可能隐含的图腾意义,以及考古学家对其可能用途的推测,无不暗示着这可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实用器。毕竟年代久远,又没有文字记录,无论怎样的推测,都已经不可能还原它在那个时代的真实作用,但如果想让这件文物具有与其独特价值匹配的文化意义,那在作品中,就应该赋予其画眼的位置。

  于是我以部落联盟的形式进行了第一次创作,但遇到了一个很大的困难,如果两位男性首领共执此壶,?血联盟,则需有配套的双联杯,否则无法从壶中倒出酒,完成一个完整的仪式。而相应的,出土文物中并没有小酒杯这种器物,并且,由于壶体过于小巧,在庄严的结盟现场,以及洪荒时代的大背景下,总显得格格不入,经过两次尝试,最终我放弃了这一思路。再次驱车来到大河村遗址,我熟悉这里的展厅,熟悉文献资料上,关于大多数陶器的介绍,但这些都远远不够,我需要让自己的整个身心在这里回归远古。

  触摸着脚下的土地,它们曾经在数百年前可能是黄河上游沿岸的砂土和泥浆,随着不断改道泛滥的黄河波涛被席卷而下,层层堆积,在漫长的5000多年时光中,这些泥沙掩埋了大河村遗址,而在这遗址之上,又有一代代的劳动者不断的耕耘与收获,直到考古学家将它们发掘出来,我们才能如此直观的看到历史与当下,在同一片土地上重合。

  这些年代久远的遗址对我们有什么样的意义?无论我们今天来自何方,我们的先祖都有可能早已用她们的足迹丈量了这华夏大地,如果把时空拉长到5000多年,一个人的一生,即使能有百年,在历史长河的洗礼之下,也会变得无比渺小。

  温饱,曾经是这片土地上多少代人们的梦想啊!为了生存,人们需要集体的力量,为了让后代活下去,需要稳定的家族关系,如此可以想见,黄帝取妻嫘祖,之于世族联盟转化为国家形式,必然有着非凡的意义,作为一个象征通过婚姻而形成部落联盟的信物,这件有可能随着首领远征四方的彩陶双连壶,更重要的是如何携带,而壶身两侧可穿绳的环突,给了我创作想象的空间,一条绳子,连接的是两个人的心,也是两个部落,由此,画面的核心部分便是由新郎执壶,新娘穿绳子,这一富有象征意义的形象展开。

  围绕着中心人物,我在这一对新人旁边,增加了手执大汶口文化灰陶鬲的中年男子,及使用各种大河村遗址出土陶鼎,陶罐的男女老少人物形象,又将同一时期可能出现的狩猎麋鹿,羊,驯化猪,打渔的人物形象填充到画面里,尽可能的还原洪荒时代,人们所能拥有的所有财富。

  在创作中,我始终要坚持规避连环画式的图文解说,而是尽可能把我在遗址现场体会到的远古气息,用水墨写意的形式表现出来。我希望人们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能感受到这一件出土文物,曾经在5000多年前,被我们的先民使用过,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他和许多陶器一样,沉睡在泥沙地层之间,就如同我们许多人,在某些不如意的阶段,仿佛被世界遗忘,但只要存在,就会留有痕迹,只要留有痕迹,就值得被纪念与尊重,我们尊重历史,缅怀先民,也是在追寻我们的血脉来自何方,当我们终将从这世界消失,留下的并不是虚无,而是曾经作为历史的一部分,存在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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